公子无夏轻蔑的微抬下额,“初儿,告诉他,吾是何意?”
“诺,公子!”两人正是配合无涧,姜美初连忙揖礼上前:“皆因楚国多年不向天子进贡祭祀用的包茅。”
“呃……”楚令尹当即愣住。
楚王亦眼神闪烁。
难道蒙对了,姜美初暗暗吐气,有了底气,朗声道:“祭天祭地祭神灵,是第一大事,神灵之酒必要菁茅,而菁茅只生于楚地,几百年来,楚地一直上供菁茅,现如今却断了供祀,不仅亵渎神灵,更是对天子不尊,这让天子如何封爵呢?”
对啊,吾怎么没有想到,祭公马上伸手指着楚王道:“汝逞国之壮大,不礼于天子,让天子如何封爵?”
楚令尹垂头拱手后退一步。
楚王明白谋臣的意思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叉手揖礼,“是楚的疏忽。”
“哼……”祭公冷哼一声,“既知疏忽,又怎敢怪天子不封?”
“诺……诺……”楚王唯唯。
第一回合,周天子胜。
在楚王低头的瞬间,祭公看向晋公子身边雌雄莫辨的许美姬,果然是后生可畏,好,好样的,看向许美姬的眼神充满笑意。
跟在人群最后方的公子禧,虽没有看到前面的情形,但他能想象到妹妹的神彩,在高兴的同时,深深的自责,以前父候就说自己与妹妹生错了身体,明明是男子,却生了一副女娃的性子,因当是女孩的,却像个男孩子,真是……暗暗叹气。
姜美初此刻有多优秀,公子韶的心情就有多复杂,他此刻的心情,还真有一句挺应景,‘今天你看不起我,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三年前,公子兴也曾对姜美初感兴趣过,甚至为了这个小奴,他追公子无夏到一个小村落里,居然还是被她溜了,现在想来,那天晚上,他就该撕破脸搜了公子无夏的房间,那么今天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身旁。
假如今天姜美初就站在公子兴身边,那就一定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与结果出现吗?不尽然。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性格……等等都是影响结果的因素,有一个不对,结果千差万别,就像我们经常遇到的某些事一样,明明别人是这样做的,我也是这样做的,但结果就会不同!
众诸候当然也听到了前面的对话,谁都没有想到,竟用茅草打败了楚人的气焰,个个神色异然的看向男扮女装的许国美姬。
郑伯瞟了眼晋公小儿,笑道:“楚公,这边请——”
“多谢郑公!”楚王毫不客气的坐到次上位。
大殿内,众人在宫侍的引导下,都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一阵礼揖客套过后,楚、周终于进入了正题,有了前面的铺垫,周天子上卿祭公有了底气,拿出周子近臣的气魄与楚王周旋。
从本质上来讲,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谈判,为何这样说呢?
楚、周两大国之间三年无休止的战争,给两国人民都带来巨大的灾难,楚国国力由丰实走向空虚;周天子不停的联盟,引起中小诸候国的厌倦,他们并不想打仗了,甚至有些诸候国已经逃回去了。如果再打下去,不仅谁都吃不掉对方,还会两败俱伤。
坐到一起谈判,是必然结果。
虽然是必然结果,但在实力相当情况下的博奕,谁沉住气,谁就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大利益,谁就能赢得漂亮。
祭公道:“老夫奉天子之命,命楚从此之后不得侵犯中原。”
楚王讥回:“如若中原诸候进贡楚如进贡周天子,楚当然不侵中原。”
“放肆……”祭公没想到楚子有如此狼子野心,竟想让诸候国进贡如天子,真是……真是……反了……
晋公子无夏冷笑一声,“楚王不过居于南蛮之地,竟想让中原诸候国进贡于你,你莫不是在说梦话?”
“哈哈……还真是在说梦话。”
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大笑而道的人是曹国君主——曹伯。
“尔等放肆!”楚王怒色冲冲。
曹伯哼道:“楚子,你大概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吧?”
“你……”楚王的气焰瞬间被曹伯堵泄了。
想不到浑不吝的曹伯竟有这等功用,姜美初不仅暗暗为他点了个赞,是啊,楚王,你不会连自己来干嘛都忘了吧。
楚王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如何才能放了我儿?”
“从此休战。”祭公亦直接回道。
直直看向祭公,突然收回目光,楚王仰天大笑,“哈哈……”
姜美初跪坐在公子无夏身边,她觉得用公子通换休战是个伪命题,纠结它毫无意义,所以周天子卿士目光瞄向她时,她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
微微一笑?这是何意?祭公皱眉,看向晋公子,这小儿也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又是何意?
看向仰头大笑的楚王,众诸候有些犯怵,这南蛮子想干嘛,要是谈不拢,会不会打进郑都来?有些人后悔的甚至悄悄抬起屁股想溜走。
若大的宫殿,除了楚王肆意妄为的笑声,别无其他。
祭公忍不住要开口时,楚王终于收回了笑声,竟爽朗而答:“寡人无异。”
么……
不仅祭公惊,屁股抬起的诸候们纷纷悄悄落地,惊讶的交头接耳:“从此以后再无战事?”
“会没有吗?”
“吾不相信!”
“吾亦不信。”
……
虽说是窃窃私语声,但众人的话还是落进了祭公、晋公子等人的耳朵。
祭公皱眉,问:“晋公子,天子让你主事,你以为何如?”
公子无夏起身揖礼。
众人在他起身时,停止了议论,都看向他,等待他回答。
“楚子既言,以书其言,约定以契,给观世人。”
“然,然……”祭公连连点点头,“郑伯——”
“微臣在——”
“赶紧书写契约,从此休战。”
郑伯连忙揖礼,“诺,上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