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书稿在李植手中,他也不会听自己的。邹元标便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单单《病榻遗言》是不够的。”却听李植话锋一转道:“虽然陛下看了定然怒不可遏,却不能直接拿这本书说事儿。”
“那当然。”邹元标点点头,《病榻遗言》说的全都是宫闱秘辛,皇帝定然恨不得天下人都不知道,又怎会用这本书掀起大狱呢?
“所以还需要拿另一个高来点炮,给皇上一个正大光明清算的理由!”李植一攥拳,面目因兴奋而狰狞道:“到那时,荆人万劫不复,我看他赵休宁还敢不敢蹚这浑水?!”
邹元标听得是不寒而栗,如此周密的计划,简直是步步杀机,完全不给对手反杀的机会!
这帮家伙实在太可怕了……
他估计以这帮家伙处心积虑多年谋划,怕是‘双高拍门’不奏效,也还有后续的手段。
“汝培,你想让我来弹劾高启愚?”邹元标试探着问道。
“不错,尔瞻。”李植点点头道:“我们都已经开过炮,短时间内再弹劾的效果会很差,没法造成群情激愤之势。所以高启愚的案子,最好还是由你这样名满天下的正直之士来捅破!”
顿一下,他又道:“还有丘、赵、余几位大人,你最好也让他们联署一下,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被压下去!”
丘,是右都御史丘橓;赵,是吏部左侍郎赵世卿;余是户部侍郎余懋学。这三位大僚都是因为得罪张居正被贬斥多年,新近才被万历皇帝起复的。
“把张党那帮魑魅魍魉赶下台去,得利最大的就是他们,他们也不能坐享其成吧?”李植冷声道:“总得也脏脏手,日后才能做好朋友。”
“可以,这事儿就交给我了。”邹元标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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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吃过饭,邹元标换上便服,来到自家后院。
他住的是前后两进的小院,这边几乎家家都是这种格局,左邻右舍仅有一墙之隔。
邹元标后院与东临的隔墙上,居然开了一扇小门。
他让老仆看着家,自己则轻轻敲响了那扇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却没发生什么香艳的情形,只有一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子打开了门。
那男子探头看看,见邹元标只身一人,便把他让进了自家院中。
堂屋里亮着灯,两人沉默的走进去。
屋里头,两个人正在炕上对弈,年纪都差不多,还有个坐在炕沿旁边观棋的。
这些人包括邹元标在内都差不多大,年纪在三十出头。而且一看就都是做官的。
其实这几个人都出场过,也没必要卖关子。
刚才开门的叫顾允成,万历十四年进士,吏部考功司主事。
坐在主位上下棋的是他哥,万历二年进士,吏部文选司郎中顾宪成。
与顾宪成对弈的叫赵南星,与顾宪成同科进士,吏部考功司郎中。
至于观棋的红脸文士叫李三才,亦是万历二年进士,但因为得罪过张四维,被贬官外放过,故而影响了进步。目前在顾宪成手下,任吏部文选司员外郎。
看着炕上这貌不惊人、官位也不高的三位,邹元标心头涌起一阵阵荒谬之感。
若非被他们吸收进了组织,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绝对万万想不到,顾宪成、赵南星和李三才这三位五六品的中下层官员,其实是这场牵动满朝文武的倒张大潮的始作俑者!
看到邹元标来,一脸憨厚相的李三才便笑道:“叔时还真是料事如神啊,他说你吃了饭准过来。”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叔时。”邹元标笑着在另一侧炕沿坐下,安静的看着落子如飞的两人。
顾宪成却能分心二用,一边下棋,一边对邹元标笑道:“说说吧,我们的棋子下一步准备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