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时我想,一个小小年纪就能痛下杀手的孩子,长大之后依然可以变得单纯温和。
也许我的盛灵可以温柔点。
那年在机场,我其实想说,我爱了她很久很久。
也许不深,但很浓郁,也很绵长。
我还想说,我很欢迎她随时来到我身边,不论经历了任何事。
但四年后我结婚了。
新娘是另一个可爱的女人。
她有着漂亮的外表,做得一手好菜,躺到床上,亦是风情万种。
她和盛灵的关系很好,却没有更好。
在温柔之后,盛灵并不对哪个女人特别亲近,即便她们在我看来已经很真诚。
我明白,我亏欠我女儿的,一开始是母亲的命,后来是母亲的感情。
她想要温柔,因为她出现得很恰好。那是盛灵一生中最需要母亲的时候,也是我一生中最爱她的时候。
有一年我特别想跟温柔在一起。
于是我们交往了。
其实,我是个学心理学的人,手握着资源,很轻易地就可以让一个人喜欢我。
然而正因如此,我也清楚一旦建立亲密关系,许多感觉就都变了样。
Leo曾告诉我,他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把他一眼看中的女孩子娶回了家。不管怎样,先变成自己的,省去了许多烦恼。
这么的简单直接,不是我喜欢的样子。
若是那感觉错了,岂不是毁了人家一生?
但他不会错。
因为那个女孩子我也喜欢。
那天我们如每次一样喝酒,聊起这件事,也聊起了其他事。
那时他们还在一起,我还没打算跟她开始。
我知道他对我有敌意。
也许是因为男人了解男人,他又是我的朋友。
在我结婚前,我们又在一起喝酒。
他问:“你爱她吗?”
“当然。”他问的是我的新娘。
我是爱她的,我相信人的一生中会爱上许多人,会因为许多事,产生许多感情。
但就某种感觉而言,某个人是唯一的。
这些爱都是真爱,只是如同桌上的杯子,干邑杯中盛放白兰地,波尔多杯中盛放红酒。
我的红酒没有到来,于是我选择了白兰地。
口感不同,但它也是恰到好处的。
结婚的那天,我的新娘一早,还在给盛灵煮早餐。
盛灵坐立不安,我知道她下午要去约会,十分期待婚礼快点结束。
盛灵吃过早餐去化妆了,她今天负责招待宾客。
我的新娘还是那样子,她认为化妆不急。
我们吃着早餐,聊着孩子和家庭里的事。她不会过问我在道上的事,虽然她很怕。
然后她突然说:“我怀孕了。”
她的表情很紧张。
当年妙晴在对我说起这件事时,是先喝了一杯红酒,然后笑嘻嘻地告诉了我。
我问:“几个月了?”
“三个月,之前没敢告诉你,怕你……”她解释着,“知道是男孩子才敢说的。你都有女儿了……”
有点好笑。
我在这一刻,在喜悦之前,觉得她其实并不了解我。
但这样也好,我知道当彼此一旦了解得太多,关系同样会变味。
我是个需要时刻在心里保留着空间的人。完美主义到任何家庭行驶都令我觉得勉强。
孩子当然留下来了,盛灵已经长大了,而我年纪大了,想到她已经谈恋爱,不会再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我转身怜惜,就觉得遗憾。
很怀念她小时候,想知道那些我没有参与过的八年。
如此,我留下了另一个可以弥补缺憾的孩子。
儿子出生时,我就在跟前。
医生把他抱给了我,和盛灵当初一样,丑丑的,皱皱的,但我知道他将会很英俊。
儿子满月时,Leo来了,温柔并没有来。
事实上,从那天之后,不知为何,我跟她都回避着再见面。
总觉得这样不见就是最美。
不要落于俗套,不要再在各种宴席中彼此寒暄。
就这样,永远地不再见面。
像是相忘于江湖。
我也永远都会记得她年轻时,美貌最为巅峰的时刻。
在记忆中最好的那几年,那一天,画上休止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