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沙罗理所当然似的回答,“不然我为什么要出来做人质呢?”
从一开始,她所瞄准的就是那条手臂上浮现的、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线”。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要沿着那条“线”切下去,什么样的东西都能很轻易地切开。
她原本就打算切掉那只拿着枪的手臂。
“而且,这是最有效的方式,不是吗?”沙罗反问两名警.察。
老警察一时说不出话。
年轻警.官倒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没错,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方式。”
他说。
“可是,你没有任何罪恶感吗?”
一个13岁的女孩子,刚刚脱离小学进入国中的年纪,一般来说,会如此冷静的决定去割伤另一个人吗?会在知道有人因为她的举动失去一条胳膊后,对此一点也不愧疚、恐慌、后悔吗?会像现在这样,平静到可以说“毫·不·在·意”吗?
“为什么,要有罪恶感?”沙罗的声音有些好奇,“我做错了吗?还是说,即使被枪顶着脑袋,随时可能丧命的情况下,我也不应该伤害他吗?”
“你没有做错。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这一点不论在法律还是情理上都没有错。”
年轻的警.官并不被少女的发言所动摇,那张端正俊美的脸庞上,有一双锐利而冰冷的眼眸,刀锋一般凛然,无视一切障碍,笔直地刺入着她的内心。
“错的是你的想法。不理解生命宝贵的人,就不会尊重生命。任何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意识不到生命的重量,继续保持那种轻视的态度,你总有一天会走向错误的道路。”
老警.察连忙制止他:“喂!响也!说的太过分了!”
沙罗看着被称为响也的年轻人,轻声问道:“我错了吗?”
年轻的警.官看着她,问:“对你来说,生命是什么?”
“……”
天外沙罗无法回答。
“等你找到答案后,你就明白了。”
他淡淡说道。
可就算他这么说,沙罗依然不明白。
她甚至无法很好的理解生与死的差别。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推门进来,两位警.察同时起身向他行礼,喊了他一声“下田署长”。
“笔录应该做完了吧,沙罗?”他微笑着问道。
“嗯。”沙罗点点头,“我现在可以回去吗,波奈夫叔叔?再晚的话,会错过巴士。”
“沙罗是我朋友的女儿,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可以说,她就像我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我了解她,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不会做坏事。既然已经做完笔录,她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署长下田波奈夫问老警.察,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转而看向年轻警.官。
“饭田也没有意见吧?”
名为饭田响也的青年只是点了一下头,便移开了视线。下田波奈夫扶着天外沙罗站起来,陪她一起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像一个真正的爸爸一样责怪她今天的行为实在是莽撞,有没有想过遇到危险怎么办。说完,他还苦口婆心的劝她行事多想想别人,不要让人担心。
“你看,连那个男孩都在担心你。”
下田波奈夫指指一个站在门口的男生。那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孩,修长的双腿随意站着,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白衬衫的下摆被晚风拂动,露出腰上缠着的、犹带血痕的绷带。
天外沙罗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是替那对母子挡下子弹的……你没事吗?”
“嗯,没什么事。”男生露出一个孩童般纯真明朗的笑,“大概是我运气很好吧!子弹只是擦着腰过去了,虽然出血量有点吓人,不过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不过啊,我看到你主动替那孩子做人质的时候,真是吓了好大一跳呢!因为太担心了,所以刚换好药就过来警.察.局这边等你了。总要亲眼看到你平安无事才能安心啊。”
“……谢谢。”
“不用向我道谢啊。”男生微笑着说,“你真的很勇敢呢。”
“嗯?”沙罗不解的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男生摊开双手,说道:“因为那时候,你很害怕吧。我倒在地上,所以看的很清楚——你的脚,一直在发抖呢。”
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怎么可能。
就算能看到带来毁灭的“线”,就算知道只要沿着“线”切开就能解决——那时候的天外沙罗,也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不论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她都是会害怕的。
男生对她说:“虽然很细微,不过,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
只有这一个人,看到她那时候有多害怕。
他笑着对她伸出手来。
“我叫樱井流人。”
她迟疑了一下,握住那只伸来的手。
“我是……天外沙罗。”
五个月后。
天外沙罗成了樱井流人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