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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春残满地归寂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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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微微一笑道:“我是去世的前皇后宫中的掌灯侍女,也是当年她的陪嫁之一。”

“花朝皇后?你是花朝殿的掌灯侍女?”楚云汐心中疑窦重重,低声自语道:“我听上官姐姐说,花朝皇后死于难产,不久之后,含江公主也宣告因病去世,两人去世时间如此相近,难不成……”她惊恐万分地问道,“两人之死另有隐情?!”

落春点头,悲怆道:“她们根本不是死于难产和疾病,而是自尽而亡。”

楚云汐惊讶地捂住嘴唇,恐惧袭上心头,喃喃道:“那定于皇上有莫大关系。皇后去世前后,皇上迅速地铲除了齐氏一族,想必皇后便是因此被逼自尽,只是那与含江公主又有何关系?她又为何要自尽呢?”她口中仍然唤着含江公主,是以心中仍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故事。

“你还记得那幅画上的词吗?落日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

楚云汐冥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我记得,那是舅舅珍藏的一副画,画中是一个女子依在柴门边,门口种着两颗梧桐树。”

“对了。”落春闭着眼睛开始回忆,“画和词是皆是出自你母亲的笔下。我还记得那年秋天,桐花殿的院子里落满了黄金般的梧桐叶。我奉皇后娘娘的命令给公主殿下送柑橘,在殿门口第一次遇见了白骜。当年他以画艺诗才闻名天下,被皇上破例招入翰林院,做了书画待招,成为公主御用的书画先生。那时的白骜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举手投足间洋溢着骄傲与自信,他侃侃而谈,语言华丽而秀美。他随口吟诵的诗句令万里江山都失去了颜色。那年你的母亲堪堪十七岁,生的风娇水媚、颜如舜华,竟然令一向恃才傲物的白骜一见倾心。公主聪慧过人,对诗词书画都颇有灵性,两人亦师亦友,每日谈诗论画,相处融洽。你在金躞舍所寻的那本诗集大约便是两人所著。白骜对公主的钦慕之心十分炽烈,公主殿下对他也颇为动心。那时冬儿姐私下里也常跟我谈起此事。冬儿便是桐花殿的掌事宫女,她原是我的表姐。公主刚入宫时,身边并没有得力的人照顾,皇后便将冬儿送到了公主身边。皇后比公主年长,从小自立,秉性刚烈,便如她长姐一般,公主与她脾气相投,两人感情颇深,亲如姐妹。冬儿姐平时谨言慎行、为人沉稳,不像我那时年纪小,爱玩爱闹。”

楚云汐恍然明了道:“所以后来你才故意装成哑巴,是吗?”

落春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情道:“对,你可不知道我年少时疯闹起来比林姑娘、碧音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楚云汐还是不能相信落春的故事,只是顺着她的话推断道:“白骜舅舅虽然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但其出身毕竟只是蜀地布衣,皇上自是不会同意自己唯一的妹妹嫁给他,大伯与公主也算门当户对,想必也是皇上促成。也许后来两人情投意合,有了越轨之举,还有了孩子,而后大伯于草原拓跋族一战大败,战死沙场。两人婚事随即烟灭,皇上此时逼迫自己妹妹另嫁他人,公主不愿,自尽追随。我猜的对吗?”

落春会心一笑:“云汐,你真的很聪明,但这个世上的事总有些出乎人意料的地方,是谅你再聪明也推断不出来的。事情大体是你所言,但也并非完全如此,你低估了皇上对公主殿下的宠爱和对皇后娘娘的感情。”

楚云汐对她的话不能苟同:“春,你看我便知了,我亲姐姐都不惜利用我,逼迫我,天家儿女之间能有多少真情实意?皇上娶皇后是为了得到齐氏的支持,公主的婚事也不过是皇上巩固地位的筹码。”

落春摇头道:“不,世上之事若都是这般理所应当便好了,即便千般算计,万般谋划也算不清人心。皇上当初娶皇后,齐氏确对他争夺帝位有莫大的帮助,但皇上与皇后确实是真心相爱,若非如此皇后不能伤心自尽,皇上不会长年以来疾病缠身,连立后都不愿提起。皇上跟含江公主从小相依为命,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十分深厚。皇上对公主的婚事非常挂心,也愿意尊重公主的意愿,选择楚大将军是公主自己做的决定。”

“为什么?”楚云汐痛惜道,“舅舅一辈子郁郁不得志,还反对大哥入仕,最厌儒学,一生漂泊,不肯成家都是为了这位公主。公主既然对舅舅才华十分欣赏,又为何忍心弃他选择大伯,她何其忍心毁了他的一生?!”

“起初我也不明白。白骜狂放不羁又潇洒万端在宫中颇得侍女的喜爱。”她咳嗽了几声继续道,“而楚大将军则正好相反,他为人木讷、不善言谈,虽然武艺高超,但诗词文章远在白骜之下。他当年奉圣命拱卫桐花殿,对公主也一般的关心爱护,但他从来不多言一句,也不曾向公主表达过心意。我想不通这般无趣之人怎能比得过白骜的风趣幽默,舌灿莲花?那时许多侍女都会私下将两人比较,终是喜欢白骜的多。我后来问冬儿姐,她却告诉我,公主生来没有父母的疼爱,因而十分渴望未来的丈夫是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是可以仰望的巍峨高山。白骜拥有无法被世俗所困住的自由之魂,是浪子,是不会为一段感情终身停留的,这种人终不能成为她毕生倚靠,她只能将其当做知己、兄长,而无法与他缔结连理,成为夫妻。”

楚云汐遗憾叹息:“可惜这位公主,错估了舅舅的决心。“

“是啊。”落春惋惜道,“白骜终身未娶也确实令我大为吃惊。公主无法亲口对两人说出自己的选择,便约定两人在中秋月圆之夜这天将将命冬儿姐自己所做一副画卷送到自己选定的丈夫手中。当晚白骜定然很失望,那幅画终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第二天奇迹败坏的白骜大醉,在宫中口出狂言,做出了一些放肆之举,皇上仁慈,并未对他惩处,只是赐金放还,随他而去。白骜走时并未带走天子赐的任何一件财物,可他脾气桀骜,行事总是出人意表,竟有些小孩脾气。他临走之前赌气潜入楚府用自己一副仿作换走了公主送给大将军的定情之作,便是你看到的那副画。”

落春说到此处突然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用手锤床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那个女人,自从那个女人进宫之后,厄运便接踵而至,接连毁了皇后和公主的性命。那一年草原拓跋族献给皇上一位草原圣女,便如前朝和亲,视为与中原王朝缔结友好盟约的象征。当时皇上表面上在东都洛阳巡幸,实则正率领精锐镇压反贼。皇后已有身孕,公主便以皇族贵女的身份代替皇上皇后出城相迎,在城郊的路上救了那个叫宛晴柔的妖邪女人。她当时身受重伤,公主见她可怜便将她救到马车上,给她喂了些清水。但也亏公主救了这个女人才躲过了一劫,她清醒后得知公主身份,在存亡旦夕之间及时阻止了她的去路,并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迎亲使臣率众袭击送亲队,暗杀圣女,并重伤送亲使乞扎陀。乞扎陀在贼人重重围攻之下,砍杀了迎亲使臣,大怒之下扬言要虏获公主为人质。公主将信将疑,想继续问时,她却重伤昏迷。她惊疑不定,便派士兵前去打探,果然如她所说,公主在兵将护送之下火速回宫,这才逃脱。拓跋贼人掳掠不成便一路沿着送亲之路杀回西北,之后西北拓跋便以圣女无辜被杀之名大举入侵。”

楚云汐边想边听,脸色深沉,沉声点破道:“他们故意选择长安空虚之时送亲,便是要借送亲之名,行探听和征伐之实。想必圣女被杀不过使他们自导自演的把戏罢了。”

“不错。”落春说得多了,体力不支,楚云汐倒了杯水喂她喝下,之后又抚了抚她的胸口,帮她顺气,她稍歇了会儿,又道:“公主回宫之后,惊魂未定,恰好那个女人被太医救醒。公主好奇问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她奄奄回答道,她原是一位富户之女,被当地县令看中,抢来献给乞扎陀为妾,乞扎陀为人凶悍对她百般折磨,她屡次出逃,被抓回来后便是更为变本加厉的折磨。乞扎陀为了惩罚她,甚至当了她的面杀了她的父母。她为报仇,下定决心委曲求全,装作对他百依百顺。他对她日渐信任。她便在他的默许之下目睹了正个阴谋:圣女便是死在乞扎陀的刀下,乞扎陀还将迎亲队全部砍杀,并谎称受了袭击,下令要掳劫中原公主回草原,给大汗为奴。她见乞扎陀毒计得逞,有些得意忘形,警惕性降低,便哄他喝下一杯迷酒,趁机行刺。但乞扎陀实在剽悍,中了迷药之后还能与她缠斗,她刺了他几刀之后也身受重伤,他昏迷之后。她便大喊有人行刺,趁乱逃走,巧遇公主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楚云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再次猜测道:“这个宛晴柔究竟有什么能耐逼得皇后和公主自尽,难不成她是拓跋奸细,演了一出苦肉计?”

落春一怔,虚弱地摇头道:“那时到没有人怀疑过。宛晴柔娇柔可怜,平日里对人和善,谁能料到她是那般面慈心恶之人。”

楚云汐听得心惊肉跳,内心翻江倒海、波涛汹涌,表面上还要强作镇定地听她继续说下去:“皇上急调楚大将军出兵迎战拓跋,他与公主约定,他将以此次战功为聘,得胜之时向皇上求亲,迎娶公主为妻。大军开拔前一晚,两人情不自禁,有了肌肤之亲,而后便有了你。半年之后楚将军战败消息传来,公主痛不欲生。皇上銮驾回宫,十分震惊,又派镇守东北的施烈将军急速支援,施将军大胜,将拓跋一族击溃打散,自此施家崛起,才有了后来被施烈将军被敕封为西北将军的荣耀。更为雪上加上霜的是,宛晴柔居然向皇上密报,说皇后与楚将军有私。皇后和楚将军本是师兄妹,也算是青梅竹马,早先齐国公确有意将配为夫妻。皇上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结果竟然轻易的相信了她的惑众妖言,她还将公主有了楚将军的孩子也一并告知了皇上。皇上大怒,质问皇后,皇后气急,与他大吵。本来皇上就对齐氏动了杀心,齐氏早先并非支持皇帝,若非与皇后联姻,皇帝是很难争取到齐氏的支持,东都作乱,许多齐氏族人也牵扯其中,此事就坚定了皇帝要铲除齐氏的决心。皇后面对心爱之人的怀疑,丈夫与父族之间的反目,伤心欲绝,才在生下小公主后自尽而亡。”说到悲惨之处,落春落泪不止,频频哽咽,“至于公主,皇上又怎能放过楚大将军的孩子。皇上大骂公主寡廉鲜耻,逼迫公主堕胎,公主想尽办法,受惊苦楚,才瞒过皇帝,生下了你。她与皇后知道除死之外别无他路,但又担心你与小公主留在宫里难以保全,便在皇上出宫祭天之日命我和冬儿姐姐将你与小公主送出宫外。一个交给楚大将军的弟弟也就是你二叔楚义濂,一个送出长安北上投奔皇后的舅舅。公主将你交给了我,是希望如有一天皇上发现了你的存在,会因为误以为你是他的女儿,网开一面,救你一条性命。我入楚府的第二天不久便听到宫中出来两人去世的消息,便知一切都完了。”

此番身世未免太过惨烈,楚云汐难以接受,拼命摇头道:“不,不,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能尽信。”

落春惨笑一声,忽然伸手拉下楚云汐右肩的衣服,落出那株赤若鲜血的红梅:“你肩头的这株梅花刺青,便是和着你母亲的血和你的血赐成的,是你母亲亲手所刺。而与你命运同样悲苦的小公主,她的左肩则刺了一株兰花。”

“什么?”门口骤然响起一声惊问,两人抬头望时,只见严青霜脸色发白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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